1030 存在感-《限制级末日症候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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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然后,这个意识模糊的自我“看”到了,在黑暗的深渊之下,不知道几万亿里,仿佛连距离都不再是明确概念的另一端,一颗血红色的眼球浮现出来。它凝视着我。我无法述说,这目光中的情绪,但我仍旧肯定,它绝非是单纯残暴而冰冷的,也许。残暴和冰冷,的确占据了绝大多数,但是,额外的情绪,就像是污渍一般,从一个角落中缓缓地蔓延着。

    “江……”模糊可以感受到自我的我用尽全身心的力量,说出那个名字,仿佛那是一个充满了魔力的名字,一说出口,就即将从梦魇中醒来。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变得清醒,取而代之的,是这个无底般的黑暗深渊开始变得模糊。经过那么多次的体验,我知道,它并没有消失,只是重新回到它原本的所在。

    当我可以自如转动念头时,第一个问题浮现: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,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呢?

    这个念头就如同唤醒沉睡的钟声,我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,用力翻了个身,随后有一股力量在推攘我的身体,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迅速逼近:“阿川,醒一醒,要回家了。”

    我用力睁开眼睛,阮黎医生的脸正靠在我的面前,呼吸轻轻擦过我的脸庞。我又做噩梦了,可是,这一次的噩梦中所发生的事情,在醒来之后,却没有如潮水般褪去,那股深刻又矛盾的冲击,将之烙印在我的记忆中。不过,即便是和这些天的噩梦截然不同的体验,但相对于末日幻境中的体验来说,却并不陌生。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股残留在身体中的强烈刺激,比起前些日子里,那不清不楚的噩梦,这个清晰的噩梦反而让我更加习惯。

    阮黎医生见到我清醒过来,便一边说着今天诊所的事情,一边收拾资料,她一直都在提醒我,这里就是真实不虚的世界。不过,噩梦中的“江”的出现,就像是对这个认知的反弹。窗外已经是黄昏时分,残阳的余光拖着长长的影子,让视野中的城市风景渲染上了迷幻的色彩,仿佛连空气都是闪闪发亮的橙红色。

    平凡的世界,和平的城市,正常的国家,每个人都在习以为常中,度过自己的日常,看着行人们或匆匆或徐徐地从街巷中走过,我真正感受到一种排斥,或许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排斥,亦或者,是这个世界对我的排斥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喜欢这个世界的,因为它很正常,很平凡,我所认识的人们,都可以在这平淡的生活中,去寻找自己可以承受的刺激,而并非是被危险逼迫,而不得不投身于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战斗之中。

    在噩梦中惊鸿一瞥的“江”,用它那无以伦比的存在感,在我的灵魂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这种印象甚至冲淡了我对这个正常世界是否为真实的犹豫。阮黎医生说,这一切不过是我的妄想,但是,“江”用那深入骨髓的恐怖,让我不得不承认,即便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都是妄想,它也绝对不是一个妄想。

    “江”是存在的,即便来到这个世界后,只有噩梦中才能感受到,平时则无处寻找踪影,但那种彻骨的矛盾恐惧,却绝对不是妄想出来的恐怖可以比拟的。它用如此强势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存在,然而,我却无法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述说——因为,即便说出来也没有用吧,他人无法感受到,无法接触到。无法观测到它的存在,任何可以证明它存在的证据,对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,都不存在。

    要我怀疑自己,硬性把它当作是自己的妄想,一个不存在的东西。现在的我是决然无法做到的,而既然相信它的存在,那么,这个世界的真相,自然就有待商榷。我不知道,当我如此清晰地感受到“江”的存在时,这个平凡的世界会变得如何,但我的想法也同样很清晰,我不想因为“江”的存在。而让这个世界发生变化。

    我希望,这个平凡而美好的世界,即便不是唯一的真实,也可以像末日幻境、病院现实那般,作为“真实”的一个可能性而存在下去。

    末日幻境总是濒临末日的毁灭,病院现实看似巩固而安全,却狭小黑暗充满了压抑,只有这个世界。平凡而广阔,就像是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。在剔除了那些危险和压抑的因素后,实现了重合。它的真实感,甚至可以充当相对于“末日幻境”和“病院现实”的真实。阮黎医生、八景和咲夜她们,如果并非是中继器利用我的意识幻化出来的伪物,而是真正的她们,亦或是真正的她们的一部分。一种投影之类,那就真是太好了——我如此希冀,却也不对此报以太大的希望。“江”宣告自身的存在,打破了太多我所设想出来的可能性。

    我还没有找到真江她们,但是。“江”的出现,让很多事情,让我观测到的很多细节,都变得没有意义。尽管,这些细节,一一证明了阮黎医生的正确,但是,对我来说,最庞大、最强烈、第一性的参照物,就是“江”,而并非这个世界的细节。

    我的内心中,被阮黎医生一席话所挑起的波澜,已经开始平息下来。阮黎医生将资料装进手提箱中,将白大褂搭在手臂上,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样,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事,比起在病院现实中看到的她,现在的她无疑更生动,更美丽,也更正常,散发着淡淡的温馨。她的眉宇其实挺严厉的,但是,表现出来的性格,却比病院现实中的她温婉了许多。也许是因为,在这个世界里,她的身份是我的养母吧。

    即便是“江”提醒着我,唯有它才是真实,但是,我同样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设定,我的双亲早已死亡,而自己是被阮黎医生收养的孤儿,和真江她们也没有必然而深刻的联系,只是普通地生活成长罢了。要说有什么问题,大概就是,我在阮黎医生的眼中,患上了相当严重的精神病,容易失忆,容易沉浸在妄想中,还往往将妄想和现实弄混。没有她的调整和治疗,恐怕什么时候就会被送进精神病院关押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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